想到这里,王兰香的怨愤如蛇毒的眼光朝着芸娘直射而去,她看着芸娘躲躲闪闪的眼光,心中又有一条毒计涌上心头。
王兰香猛地拿起一条长板,冲着地上的孙壮猛的打了下去:“都怪这个混蛋,这点子刑都熬不过,一味的胡乱招供,扰人视听!若不是你,我岂会去逼问芸娘?都怪你!”
林纸鸢和季明烨看事情已经结束,本想着开始善后,将芸娘等人挪出去进行救治,不想王兰香突然来这一遭,众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。
季明烨一个箭步奔过去,手上一使劲,虽然将王兰香手上的长板夺了下来,可王兰香动作极快,已然打了数下在孙壮身上,而且直冲着孙壮的后脑而去。
孙壮虚弱已极,哪受得了这般毒打,居然七窍都慢慢流出血来,已经是不行了。
芸娘从前对孙壮有情,本来看孙壮受严刑拷打,已经是痛彻心骨,此时见孙壮这般情形,居然挣扎着跟季明烨一同上前,要去拦王兰香的板子。
谁料芸娘刚一上前,就被季明烁一把拉了回来。
只见季明烁气急败坏的说道:“你去拦它什么?这是你自证清白的好机会!你不避嫌就算了,还去拦人?你还想叫人说闲话,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来历不明么!”
芸娘被季明烁拉得一趔趄,她瞪大了双眼,呆呆的看着季明烁,不可置信的说道:“可那是一条人命啊!”
季明烁不耐烦的将芸娘往屏风后面扯,吼道:“那又怎么样,不过是个庄稼汉,就是打死了又有什么相干,你还怕我赔不起吗?”
而那边厢,王兰香虽然被夺去了板子,却满脸喜色,状如疯癫,她大笑着指着芸娘说道:“她急了,你看,她急了,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有情,要不然,她急什么?”
芸娘被季明烁吼得怔怔的,她那混沌的内心中有了一丝明朗,她仿佛彻底将季明烁看清楚了,眼前这人,分明和王兰香一样,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!
八目被王兰香的话说得无语至极,忍不住出言讥讽道:“你严刑逼供在前,推脱责任在后,现在还对他人下死手,任谁都看不过眼的。你看清楚了,现在拦板子的是二爷,我真怕你把二爷和孙壮说成是一对呢。”
季明烁狠狠的瞪了八目一眼,转头对芸娘吼道:“你还不快给我进去,还想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吗?”
芸娘低垂下了头,刚才涌动的希冀已经彻底熄灭,她彻底对季明烁失望了。
芸娘就那么僵直的从地上直立起来,宛如失了魂魄一般苦笑了一声,笑自己嫁了个怎样的货色,她一边笑,一边直直的往屋后走去,又不断回头,想着磨蹭一会,好等大夫查看孙壮的伤情,林纸鸢忙走上去扶着她。
赵雪斋看着王兰香闹得不堪,连忙叫人将王兰香带了下去,锁在内室中,等季辅康和郁氏回来,再行处置。
屋外,等候已久的大夫连忙冲了进来,为孙壮诊脉,他诊了半晌,神色一下变得极其凝重。
季明烨沉声问道:“怎么样?人还有救么?”
大夫抬起头,轻轻说道:“已经不必救了,人已经死了。”
已经走在院中的芸娘听了这话,口中呼出一声极低极低的嘶哑呼唤,腿脚一软,已是晕了过去,林纸鸢吓了一跳,忙扶稳了芸娘。
林纸鸢刚想把芸娘扶起,就感觉托着芸娘腰间的手湿润一片。
林纸鸢的心往下一沉,忙抬起来手来看,只见手中满是血迹,红得刺眼。
第八十三章 芸娘原是二房安插在三房的……
众人在芸香院外守了大半夜, 芸娘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下来。
季明烁气得一叠声的指骂王兰香,因他时常在街头厮混,又爱附庸风雅, 所以骂起人来遣词造句可谓妙语连珠,能深刻的表现出他对王兰香的谴责与痛恨。
可林纸鸢冷眼听着, 发现季明烁的指骂单是围绕着季辅康回府后如何解释展开,话里话外都是为芸娘不能生下侯府长孙为他长脸而遗憾, 至于芸娘在里头如何煎熬, 他是连提都没提。
林纸鸢看季明烁实在是指望不上,只得去悄悄儿嘱咐大夫,让大夫好生为芸娘诊治,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,孩子如果保不下来, 便尽量让大人能够好受些。
如此折腾了一晚,到了第二天,季辅康和郁氏回府了。
季辅康在半路上便听到了消息, 气得连议事厅都没去, 而是直接开了祠堂。
***
家祠中,季辅康坐在堂上,一言不发, 脸色漆黑如炭。
王兰香带着满脸的愤恨与不服, 跪在祠堂的正中央。
季明烁则是站得离王兰香要多远有多远, 一副对王兰香嫌恶至极的模样,他不时抬头去偷瞄季辅康,生怕季辅康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。
这些反应,都在林纸鸢的预料之内,值得推敲的, 只有郁氏一人。
只见郁氏坐在季辅康的身边,虽然也是没有说话,但那张脸上显得极其无辜,还有一些看不清楚事态的茫然,看上去极其无害,就像是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般。
林纸鸢看着装模作样的郁氏,心中颇为犹疑。
眼前的情景一眼即明,以郁氏的本事,此时绝非无知,而是在装傻。
那么这装傻,到底是想要二房放松警惕,以为郁氏没有参与此事,然后在必要的时候,突然出来推波助澜一把呢?还是郁氏真的没有参与,所以想要在季辅康面前彻底把自己摘开呢?
事情发展到这里,林纸鸢基本已经能断定,此次王兰香策划的计谋,郁氏基本没有参加。
郁氏做事,讲究循序渐进,慢慢试探,然后一击即中,对待没有把握的事,应该以借刀杀人为上,而不会像王兰香这样漏洞百出,直接把自己暴露出来。
可是王兰香之前的话语,分明有冲着二房来的嫌疑,所以林纸鸢还不敢放松警惕。
因为芸娘刚刚小产,身子极度虚弱,暂时来不了祠堂,所以对于整场事件的陈述,是由赵雪斋来进行。
季辅康听完赵雪斋的讲解之后,更是青筋暴起,怒不可遏。
季辅康年纪已长,侯府又多年没有婴儿降生,天晓得季辅康有多期盼芸娘这个孩子。
可如今,这个孩子却因为王兰香的无事生非而白白失掉了,这让季辅康怎么能不痛心。
季辅康沉声问道:“烁哥儿媳妇,你知错吗?”
王兰香跪在祠堂中央,从牙缝里憋出一句:“儿媳知错了。”
季辅康又道:“错在何处?”
王兰香暗自腹诽,错在没有一棍打死宁儿那个小贱|婢,让她逃了出去报信,这才惊动了二房,白白废掉了一把已做成的局。
但王兰香还有理智尚存,便咬牙说道:“儿媳一心为保侯府子嗣清白,所以操之过急,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,冤枉了芸娘。儿媳应当将事情查清楚后,再行决断。”
季明烁登时站不住了,他指着王兰香叫道:“什么为保侯府子嗣清白,你分明是善妒!你妇德不修,妒忌芸娘的宠爱和子嗣,这才对芸娘大打出手!”
郁氏听了王兰香的话后,本来面色和缓了些,将要开口,可季明烁一开口,登时把郁氏的话头给堵了回去,急得郁氏直往季明烁那边丢眼色。
林纸鸢心中暗笑,如今指望季明烁快速进学已是渺茫,所以郁氏打算曲线救国的想法人尽皆知,无非是将季明烁调去军中历练个两年——当然绝不是去上战场,最多也就是当个随军文书之类的混混军功而已。
但季辅康是行伍出身,在军中权势已极,又清楚季明烁有几斤几两,如此打算并不能让护安侯府更进一步,所以并不同意季明烁去参军。
郁氏只能寄希望于季明烁那兵部尚书的岳父,这样一来,王兰香再过分,也只能关上门来小惩,绝不可以大诫。
如今王兰香向季辅康低头,看着郁氏将要开口的模样,绝对是要乘机帮王兰香说亲,可如今,连季明烁都不认可王兰香的说辞,郁氏这个婆母又怎么好开口。
可季明烁完全没理解郁氏的意思,或者说,他根本就不想去理解。
只见季明烁直接看向郁氏,毫不掩饰的说道:“娘,你的孙子都没了,你怎么还老护着这毒妇!”
全场的目光一下就聚集到了郁氏身上,这下,郁氏想不开口都不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