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安帝哼笑一声,他没说什么,只是又点了一人,“林大人,朕一直记得你抱负远大,这次正好是个机会,好历练历练自己啊。”
被点名的林大人便是立刻磕了三个响头,在这金銮殿在声声响亮,他后背早已汗湿,额前不多的碎发显得格外狼狈,“皇,皇上,臣能力不够,怕是会害了这些无辜的百姓啊!”
不管是谁,好像总有一套说辞,穿着这身红褐色的官服,但是已经没有几人记得当初的雄心壮志,早已在这官海之中失去了自我。
祝修明哆嗦着嘴唇,他抬起头,脑袋上的玉冠早已歪了,但是他不同于这些人,他直视着德安帝的眼睛,文人傲骨,他从前不过是个教书先生,但是有些东西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是永远不会忘记,不会被腐蚀。
“皇上,还有一人,程大人……程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,若是他,必能解决这场祸事。”祝修明的眼睛里点起了一把火,熊熊的燃烧着,那样炽热的情感灼伤了德安帝。
德安帝只是懒懒地问了一句,“多年之前,蝗灾四起时是哪位大人解决的?他出马也是叫人信服的。”
祝修明垂着眼答:“皇上,谢老将军早在两年前就已驾鹤先去。”
“哦,朕想起来了,哎,怎的谢老也走了呢?”这话像是自问自答,寂静的金銮殿却没人回答他,高高升起的骄阳暖融融的,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是一凉。
好不容易程粤走了,怎么能让他回来!
那一瞬间,德安帝看到不少人直起腰想要说些什么,但是又想到什么,慢慢地弯下腰,脸上带着懊恼和惧怕。
“程粤……这小兔崽子,算了算了,快两个月了吧,也该是让他回来了。”
老太监手里拿着蒲团,那是他方才去拿的,还没等他放在台阶上,德安帝就坐了下去。他眉间是深深的沟壑,“皇上,程大人虽是平民出身,但多少年了,也是个小少爷了,吃不得这样的苦,一月有余,这教训也便是吃够了。”
德安帝那双眼睛随意地看了老太监一眼,这一眼叫老太监心里一抖,这是叫皇上怀疑了?
“那就让程粤回来吧,这小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头,回来逗乐也是不错的。”
祝修明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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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女郎,你看!那边有个郎君好俊俏!”谢诗为赵浮撑着伞,兴奋地说道。
不管是谢诗还是阿芙,她们在赵浮的生命里是一个很奇异的个体。她们看似是赵浮的仆人,但是赵浮从来不要求她们为她做什么,反而赵浮还让人请来先生教阿芙学医。
现在的谢诗也是一样,她不需要谢诗为她做这些事,把自己摆到一个比她低的位置。赵浮很不喜欢这个的差距。
她将清雅的油纸伞移开,天上淅淅沥沥的小雨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,她早已没有一起的小姐脾气了。
“阿芙好好打伞。”赵浮道。
谢诗瘪瘪嘴巴,她不敢违抗赵浮的命令,于是自己打着油纸伞。
这小镇上人来人往,热闹的很。
武林大会召开在即,赵浮干脆带着谢诗来到举办这次大会的小镇先住下。
她们今天才来,看起来和这个小镇相处融洽,今年承办武林大会的是五派之首爻山洞。许是沾染了爻山洞的豪爽大方,这座小镇无处不透露着奔放热情。
方才走过去的俊俏小郎君赵浮还认识,是爻山洞掌门人的小侄儿。
谢诗拉着赵浮找到一间客栈,将行李放下后又拉着赵浮去逛逛。赵浮是不想去的,武林大会每五年举行一次,举办方是抽签决定,不少地方她自己是去过的,多少也是熟悉这边。
但是难得看谢诗的兴致这么高,就陪她出去逛逛。
“女郎女郎,别板着个脸嘛,你看这里,好多吃的!”谢诗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新奇,她这边看看那边摸摸,最后都是赵浮默默掏钱给她买了下来。
“千山先生!”
不知是谁隔空用内力叫她,赵浮轻抬眉梢,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。
因为千山先生也被邀请参加武林大会,不少江湖人士都想一睹千山先生的真容,人人都知道千山先生的流光剑是一绝,但很少有人能认出来。
但是为了保险起见,赵浮出门还是特意换了男装。
谢诗是听不见这声音的,她还是开心的逛着,赵浮没有理会那人,只是拿出一根针朝着方才声音的地方飞去。
第六十六章
程粤带着人从河下出发一直往南而行,途经驿站将收缴的税银和粮食放在仓库中就又马不停蹄赶往庇衡。
五千两的税银到驿站只有两千两,驿站的官员本来也是敢怒不敢言,见是程粤就愈发瑟瑟。
还未到庇衡程粤就收到九王爷传来的信件。
“闵金蝗灾,皇上召归。”
程粤拿出火折子,薄薄的纸张在空中化为灰烬。
盯着手里的火折子,程粤对着身后的严整的队伍说:“休整一刻钟。”
长如卧龙的部队立刻严整有序的停下休息,程粤自己的家丁也都是围在一棵树下稍微坐一坐。
这里离庇衡还有不少距离,收到九王爷传来的消息,程粤想着干脆不去庇衡了,皇上的圣旨快马加鞭送到也要个几日,那还不如他自己往京畿方向赶去。
这巡盐御史没做几天,又要赶回京畿,程粤心里倒是没什么想法,他不会败在这种事情上。
圣旨是由锦衣卫送来的,那时程粤睡在马车里,脑子里昏昏沉沉的,他睡眠浅,听到外面簌簌的风声立刻就醒了。
一个锦衣卫正跪在他面前,手里是金灿灿的圣旨。
“大人。”锦衣卫的声音清脆,听着像是刚进锦衣卫的小子。
程粤没甚敬意地说了一句“谢主隆恩”便拿过圣旨,他看也没看一眼,就将圣旨扔在一旁。
“大——”
程粤懒懒地打了个哈欠,他眼睛里细碎的光从一丝缝隙中跑出来。程粤支起身体,慢悠悠地下了马车,他牵过一个家丁的马。
这马温顺地低下头,头上的鬃毛也异常的柔软,程粤一脚蹬上去,他踩着脚蹬,身形修长。
“啪。”
程粤打了个小小的响指,不知从哪出来一个人,全身裹着黑色的衣服,脸上也戴着黑色的面具,“把这些人带回去。”
这话是对突然出现的影子说的,程粤双腿夹紧马,他拉着缰绳走了几步,只听见一声拖着长音的“驾——”程粤就如离弦的箭消失在众人眼前。
半个月的时间,十几个郡县和几个城,程粤马不停蹄赶回了京畿。
京郊已是人心慌乱,聚集着越来越多的流民,他们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,有的手里抱着孩子,还有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,和锦衣华服的程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他如同是温养在花室里高贵的花朵,不必弯腰自然就会得到一切。
离开京畿半月,程粤似乎一点也没忘记这里。
城门大开,穿着盔甲的士兵守在城门口,高台上是时刻准备的弓箭手。穿过京郊再走个几百里路便是无法逾越的高墙。
整齐划一的士兵一个个检查出入城门的人,程粤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,他便是在茫茫人海之中,他也不容忽视。
两排士兵面面相觑,他们看见程粤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向他弯腰行礼,就算程粤罕见的将腰牌解下给他们看,这些人却是恭敬的双手捧着沉甸甸的腰牌。
内城不允许骑马,外城不让疾行。
程粤就在众人眼前明晃晃地坐在马上,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但是只是这一张脸就能代表很多。外城人声鼎沸,看到被簇拥的程粤时,大家还是有一瞬间的默然。
所有人都记得程大人不喜欢吵闹,繁华的街道,方才还充斥着烟火气的街道变得俱寂无声。那是一种无声的臣服,是来自内心深处对程粤的恐惧。
虽然外城不让疾行,但是程粤在这称霸已久,他还是摆着一副厌世脸,作者最嚣张的事。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,街道又逐渐变得有烟火气。
“诶诶诶,程大人回来了……”
“嘶——莫要乱说,怕不得晚上就要找上门来。”
“这可如何是好啊!”
多的是人哀嚎哭泣,他们想起往前的种种都如芒在背,但是连哭泣都是小声地啜泣,生怕被程粤知道私底下的唾弃,免得半夜死的不明不白。